洛先生

不要回头看

曾经沧海【曦澄】(七)

……老是说我虐澄,成吧这次我不虐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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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叔父,这样不妥。”蓝曦臣放下手中的文书,蹙眉看向蓝启仁,他的手指搭在手中的纸绢上一点点扣紧,目光却是坚定十分,“涣心有所属,便不该再去耽误其他姑娘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蓝启仁冷着脸袖手立在蓝曦臣面前,纵然早已料到自己这个侄儿会是个什么回答,但也仍是被气了个够呛,他盯着蓝曦臣沉声道:“有何不妥?有什么能比你胡闹断了蓝家嫡氏血脉还不妥?人家宋姑娘温雅贤淑,才华横溢,位列第一仙子,又天资聪颖修为也不差,还对你痴心不渝,哪里比不过那个江晚吟,又哪里配不上你蓝曦臣了?!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宋姑娘绝代佳人,配涣自是绰绰有余。”蓝曦臣敛眸答道,蓝启仁面色方松动一些,却又听得他说,“但是在涣心里,没有人,也决不会有人比云梦江晚吟更好……!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……!你这是要气死我啊!”蓝启仁气到胡子都在发颤,他竭力克制住自己不失态,一把把手中戒规摔在蓝曦臣面前,怒斥道,“跪下!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蓝曦臣不发一言,双膝一弯直直落地,垂眸看着摔在眼前的那本规训上,书上所言自己皆是烂熟于心,自儿时起便抄录过无数遍……他知自己现在所作所为往重了的地方说,便是弃家族于不顾,是对不起列祖列宗的大罪,只是、只是——!

           只是相思入骨,情难自已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他却是半句辩解也说不出口,只能沉默地低着头,抿唇不言。那本家规摊开散在地上,因了蓝启仁太过用力而有几页脱了线,他恰恰是瞥了一句入眼,道是“若心有眷属,需禀告父母师长,拜敬天地,方成佳偶”,心口被猛地一蛰,随即便火辣辣地疼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他蓝曦臣……真的有那个资格,与江澄拜那天地一拜吗?

           心口发闷,呼吸也是疼痛,他光是想到未来身边少了那一个人,便觉得万般煎熬难耐,江澄于他早已是不可剥离的存在,倘若要将这个人从自己生命中分了去,便是要连血带肉生生撕下来,把整个心脏都一同带走,徒留一具行尸走肉罢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他不得任性……他不可任性,他身上担着蓝家血脉传承的责任,他是家主,他是姑苏蓝氏的颜面,他蓝曦臣从头到尾……都从不属于他自己!蓝曦臣袖内的手早已紧握成拳,修剪平整的指甲深深刻入掌心,他忽然很羡慕忘机,同时又莫名升起了一丝不甘,若是自己并非身为长兄,或许他也可以像忘机那样随心而为……不,不用太多,他只求这一次任性的许可……!

           蓝启仁看着蓝曦臣,他已经慢慢冷静了下来,此时只轻轻叹了口气,眉宇间疲惫不堪带着无奈,从心底里边生出一股子苍凉和痛心。如果可以,他也不愿去当这个恶人,作为将蓝曦臣教导长大的人,蓝启仁自是最清楚蓝曦臣从小为了这么一个责任牺牲了多少东西,也一直想要给他寻一个良人相伴,不要求别的,就只是想蓝曦臣能有个休息之所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只是,任何姑娘都可以,哪怕是个平凡人家的姑娘,他也可以让曦臣把人风风光光娶过门,以蓝氏主母之礼相待,为何,为何偏偏是个男人……为何偏偏是那云梦宗主江晚吟!!

           他该如何对得起蓝氏列祖列宗,他该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兄长……倘若蓝氏在这一脉断了根本,他蓝启仁又该如何自处!

           戒尺在手中抚着,他却始终狠不下心去抽这一罚,踌躇半晌,终是僵硬着声音开口:“曦臣,我还是劝你好好想想。”他看着蓝曦臣微微眯起了眼睛,手中戒尺捏着紧了又紧,“一旦你冲动,毁的便是江蓝两家。你即便不在乎蓝氏,难道你要将江宗主呕心沥血重建起来的江氏也给毁了吗!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蓝曦臣猛然抬头看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蓝启仁侧过脸不去看他,自顾自地说下去:“况且你想,江宗主为江氏独子,倘若你执意要与他在一起,你们都身为男子定不会育有后代,你要连累江宗主做江家的罪人吗?你又如何对得起江宗主的父母,对得起江家上下门生!你不顾蓝家不顾自己声誉,那么江宗主日后风评如何,你也不在乎吗?!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蓝曦臣合上双眼,身体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,他知道,他全部知道……可他知道又一直逃避着,倘若能够不去顾及这些,倘若能够就那么平平常常陪着江澄一同到老,什么宗主之位,什么泽芜君之名,他情愿统统抛了去做一名山间野夫,日出而作日落而息,终日为了生计而苦恼也甘愿,只为能够吻去那人每天清早眉间的第一缕日光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没有倘若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蓝曦臣,你不能那么自私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你不能……你不能拖着他去面对那么不堪的可能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见蓝曦臣不言,蓝启仁重重叹了口气:“……我会去向仙门百家宣告你的定亲,公开你与宋姑娘的亲事,待到定亲宴后,便是板上钉钉绝无扭改的可能。”他走过依旧跪着的蓝曦臣,在临出门前步伐微微一顿,沉声道,“云梦江氏的那一份请帖,我要你亲自去给。”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,留蓝曦臣兀自跪在里面久久未曾动过一下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他只是安静地跪着,目光静静地落在自己前方那本散落的家规上,待到星垂天幕,双股麻木至无知觉了,蓝曦臣方才轻轻动了动,以手支地起身,却因跪了太久身体一歪伏地,手掌恰恰压住了什么顺滑的东西,他微微偏了脑袋看过去,发现是自己抹额的尾端,精致的云纹坠在末尾很是淡雅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曦臣,日后你若有了心悦之人,便把自己的抹额送给他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他忽然低笑一声,伸手毫不犹豫地一扯,额上抹额便脱落下来柔顺地卧在手中。蓝曦臣定定注视片刻,面无表情地反手招出朔月,寒芒一闪将手中抹额一分为二!

           他把断作两半的抹额收好放入袖中,方才推门而出,夜间的寒气不重,泌凉得恰好,他却觉得整个人连着心头都是冷的,立在竹影中沉寂片刻,才慢慢走回寒室里去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第二日,泽芜君亲笔的请帖静静躺在了江澄的书桌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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